轉自 [媽媽是最初的老師] blog
■ 語言素養是過時的教養?
七年前的有一天,我去探望一位朋友,應門的是朋友家六年級的二女兒,
她為我開門時,我探看內屋,順口問了一句:「姐姐呢?」
小主人俏皮地仰起美麗的臉蛋,笑眼盈盈地回答我:「死了!」
我雖非食古不化,卻也一時迎戰不了這種新新語言,腦中找不到一句合適的話,用以回應眼前這個孩子自覺頗具幽默感的話語;
這是多年來我頭一次感覺到,即使是父母都重視教養的家庭,孩子的語言習慣也受到大環境極大的影響與拉扯。
又過幾年,當我們再度回到台灣時,這種語言的震撼更加緊密地發生在日常生活中。
老大在第一天上學回來的晚餐桌上,苦笑著對我們描述她的驚訝。
她說,當她回頭對坐在後排的同學微笑時,她的同學面無表情地問道:「妳不覺得自己這樣沒事亂笑很白癡嗎?」
其後孩子們也漸漸接受了「豬頭」、「笨啦」這一類的話在此地是不能被認真地視為一種語言的侮辱,
因為連師長們也很習慣用這一類的辭句,
說的人不僅沒有惡意,甚至在某一種更粗糙的語氣與用辭裡,還夾帶著一種推心置腹的宣告:
「我沒把妳當外人,所以我們不需要客套虛偽」。
曾幾何時,語言上的恭謹與精確在我們的社會中已被當成一種過時的教養,
連語言素養應該最嚴謹的新聞報導也用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語法、情緒與大量的贅詞,
豪華地包裝著單薄貧乏的內容,看完一節新聞總讓人不禁興起一種疑問:
「那位女主播到底在激動什麼?」或是:「我們可不可以說得少一點但說得好一點?」
環顧現今的台灣,語言教育似乎總被狹隘地定義成「外語教育」,
提起全民英檢,我們就會想起我們的語言教育,但是對於整個社會談吐品質的日趨惡劣似乎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擔心;
我想誰都無法否認語言教育是智育教育的成果,因此只追求外語能力的增進,而忽略母語素質的提升,無疑是非常捨本逐末的教育方針。
有許多父母認為語言教育只有專業的老師才能擔綱負責,
因此他們願意花很多的時間及金錢,來回奔馳地送孩子到這裡那裡去補習,
在長時間的忙碌裡,卻忽略了最好的語言習慣是從家庭開始萌芽的。
試想一個孩子自學步起便學語,當父母嬌愛呵護地指這指那開始教他辨物識人的那一刻起,語言習慣的雛型已在小小的腦中開始建構發展。
如果我們同意「學貴慎乎始」這樣的說法,那麼我們就一定會承認家庭所能給予孩子的語言教育成效最廣、時間也最長,終究說來,父母才是那個真正的語言啟蒙老師-
我一直都喜歡親近孩子,跟孩子們說話時我並不特別選用童言童語,也不投其所好的選用所謂的流行語,
不管與我交談的孩子年紀幾歲,我總是像尊重一個朋友那樣尊重著他們,
並且確定自己在跟他們說話的時候有口有心,專注地關心著我想談話的那個主題或想法,
每次當我這樣做的時候,我就發現孩子也會以我投遞給他們的語言方式來回應我,
即使是一個前一秒還在胡言亂語跟父母耍賴的孩子,也會轉換過他的說話腔調與態度,
我因此完全感受到語言的確是一種「互動行為
我也曾看過很多大人們喜歡用言語逗弄孩子,他們看起來非常親愛,但孩子們卻往往在這種交談方式下,故意答非所問地耍起寶來,弄到後來一場談話不得不嘻鬧著結束。
在我的孩子小的時候,我每遇這種成人,便冒著得罪朋友之險立刻給予制止,
我這樣做不只是為了自己的孩子,也在提醒每一個大人──我們都有責任為孩子們樹立一種良好的語言榜樣。
家庭在語言教育上所能有的影響力,除了語言習慣之外,更珍貴的是建立言談內涵的廣度與深度,
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一個家庭如果能在晚餐桌上跟孩子們以好的內容、精確優質的語言進行交談,對社會是一種很大的貢獻,
而且在這種家庭長大的孩子,即使日後到了一個語言素質比較差的環境,他也已經有能力去區別好壞,以及穩固地使用自己的語言軌道來進行溝通了。
前幾天我看到正在申請大學的女兒寫著一篇散文,準備寄給芝加哥大學,題目很長也很有趣:「人們總認為 語言是一個橋樑,能夠使他們團結並藉以達成經驗、感受與思想的分享;雖然如此,我們更感興趣的是語言如何 使人不同。從你自己使用語言的特點來談,比如說你用來與自己交談時的那種聲音、你被驚嚇時所使用的字眼,或是你那些沒有人會用,甚至沒有人會了解的特殊詞句或肢體語言。告訴我們你的語言如何使你與眾不同,在回答時你也可以檢視自己的語言韻律、節奏、口頭禪或其他特質。」一時之間,我的思考跌落在這個題目、與多年來對台灣語言素養深深的困惑之間--
我想起我們整個社會對知識教育的熱心舉世聞名,期待與世界接軌的企圖心也從未被遺忘過,但是在這些堂皇可佩的目標下,社會以及教育界又到底供給一代代青青學子什麼品質的語言教育呢?如果芝加哥大學所出的這道題目也讓我們全國的高三生一起來對自己的語言做一番剖析與檢視,不知道孩子們會不會責怪社會的長者其實並沒有對他們的語言教養付出真正的關懷?而學校與家庭又是不是都已盡到供應良好語言營養的責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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